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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世界的盡頭 (下)

Last Chapter: End of the World (Part III)

 

夢很美,很溫暖。

 

夢裡的你,不管我做什麼都會在旁邊笑著支持我。無論什麼事情都會寵著我,站在我身邊。我有困難時你會來幫我,我傷心時你會來安慰我,我生氣時你會來哄我,不管我做什麼你都會在我身邊 -- 只在我一個人身邊。

 

所以...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我們,難道不是兄弟嗎?血濃於水,但為什麼到頭來,你在乎的、支持的、親近的永遠都不是我?

 

如果...如果他們都不在的話,你的視線會不會為我停留?

 

***

 

「是啊,你說的沒錯。」

 

「煩人的人,妨礙我們的人都會消失。」

 

眼前銀光晃過,緊接著是一片的紅。雅德恩踉蹌後退了幾步,摀住胸口,一口血從口中咳出。本來環繞在他身邊的血紅絲線被夜痕斬斷,於空中化為腥紅的煙霧,如盛開的曼珠沙華。

 

「不愧是哥哥...還是看出來了。」雅德恩低笑,咳出的血從嘴角滑至下巴,喘息道:「但就算你這麼做也沒有用。那些屍人早就已經不再是我的牽線人偶,而是只會遵從自己慾望的獨立個體。」

 

格里西亞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反而是往葉芽城的方向望去。看著那被銀光壟罩的聖殿,他淡淡的道:「我的兄弟們會解決的。」即使他的語氣平淡,他的話語裡卻依然流露著強烈的信任。

 

即便到現在,也不肯把視線投在他身上嗎?也依舊如此的信任他們嗎?雅德恩咬牙,強烈的憤恨及忌妒從雙眸中溢出,視線緊緊的鎖在格里西亞身上,貪婪地把想格里西亞身影鎖進眼裡,彷彿這麼做眼前的人就會完完全全的屬於他 -- 僅屬於他一人。雅德恩深吸一口氣,輕笑道:「這次可沒那麼簡單喔!我可是花了七年改造這魔法,這次的規模可跟七年前熾洛德宅邸完全不一樣喔!」

 

聽到七年前的事,格里西亞反射性地瞇緊星辰般的雙眸,視線冷冷地轉向雅德恩。見眼前的人注意力終於轉向他,雅德恩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他繼續道:「這次的可是像瘟疫一般,會感染所有碰到其腐肉的人,把他們同化成屍人。哥哥,你覺得你的十二聖騎士能倖免嗎?」他頓了一下,隨後便如同瘋子般愉悅的大笑了起來:「也許,他們已經變成了屍人也說不定呢!哈哈哈哈哈!」

 

本來應該感到憤怒的格里西亞,卻不知為何心中泛起一絲悲涼。即便眼前的人殺害了吉爾特、傷害了十二聖騎士,他依舊視他為自己唯一的血親、唯一的弟弟。這也是長久以來他都無法對他痛下殺手的原因。可是,到底是哪個環節開始出錯了?是他挺身而出,保護雅德恩的時候嗎?還是他離開熾洛德家族的時候?亦或者是失憶時為了保護暴風而對雅德恩放狠話的時候?又或者是吉爾特死去的時候?

 

已經不太記得了。初識時泛起的保護欲,因為是血親的關係變得更加強烈;可也因如此,得知雅德恩後來所做的事情,變得更加心寒、悲涼。我們,已經走遠了,早在七年前隨著吉爾特死亡時,我們就回不去了。

 

是時候該下定決心了格里西亞,起源於你,也該終結於你 -- 所有的一切,不管是這魔王的身分,還是這因為血緣而造就得孽果,該是劃下句點的時候了。

 

你的罪,就由我來結束。

 

緊緊的閉上星辰般的雙眸,當再次睜開眼睛時,格里西亞的雙眼閃過一絲決意。如櫻般的薄唇微揚,一抹溫柔的微笑於唇邊綻放。雅德恩睜大了雙眼,怔愣地看著格里西亞。有多久,沒有看到哥哥對自己這麼溫柔的笑了?雅德恩的視線定定地鎖在格里西亞身上,害怕如果移開雙眼這一切便會如同夢境般消失。

 

退去魔王的形象,格里西亞蔚藍色的雙眸如沐浴春風,柔和的視線落在雅德恩身上。這麼溫柔、專注地望著自己的哥哥是他一直以來作夢都不敢妄想的事情,沒想到居然實現了。雅德恩痴痴地望著眼前的人,想將他此刻的身影刻入腦海中,永世不滅。

 

格里西亞舉步向前,一步一步的邁向雅德恩。彷彿被什麼東西禁錮一般,雅德恩只能呆呆地望著眼前慢慢向他靠近的人,無法動彈,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走到雅德恩跟前,格里西亞停了下來,身子微微向前傾,湖水般蔚藍的眼眸望進雅德恩碧綠的雙眸。突然貼上來的格里西亞讓雅德恩呼吸一滯;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白皙秀麗的臉旁,他情不自禁的顫抖地伸出手想去觸碰,彷彿是在確認眼前的景象不是一個夢境。指尖碰到滑嫩的肌膚時,雅德恩難以置信的睜大雙眼。夢裡都不曾有過的景象,竟然在這裡成真了。

 

「哥哥...?」雅德恩顫抖地問道,凌亂的呼吸流露著他的不安,像是在確認真假。

 

「是我。」格里西亞輕笑並抬手擁住雅德恩,手輕輕撫摸雅德恩的頭。「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啊,雅德恩。」

 

「哥哥!」雅德恩欣喜若狂的驚呼道並開心地回擁,將臉埋進格里西亞的頸窩。「我就知道哥哥還是喜歡我的!」

 

「是啊...所以才不得不這麼做。」

 

「雅德恩,我想我是愛你的,所以...才得這麼做。」

 

「再見了。」

 

噗哧,劍刃穿心,鮮血如水柱般噴湧而出,染紅了青年淡藍色的衣裳,也染紅了腳下的一片嫩綠。

 

「所以...你最後還是選擇了這樣啊?哥哥...」雅德恩望著刺穿胸口的那把劍笑道,笑容微微苦澀,但碧綠色的雙眸卻也閃過一絲滿足。

 

將劍身抽離並擁住雅德恩向後墜的身子,格里西亞無表情的道:「你其實早就知道了吧。」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句。

 

「是啊,我殺了吉爾特,傷了你最在乎的十二聖騎士,這樣的我你怎麼可能會對我溫柔。但是我回不去了,明知道這麼做你是不可能會待在我身側的,明知道殺掉所有人你也不可能會將視線放在我身上,但是我無法忍耐。寧願你是仇視我,也想在你心中當一個特別的存在。明明是假象的柔,明明知道不可能愛我,卻還是選擇去相信,因為太嚮往了。僅僅是短暫的夢,曾經擁有過,也是很美好的。」

 

即便是將死,雅德恩依舊沒將視線移開格里西亞的臉龐。他望著格里西亞,笑道:「死在哥哥的劍下,我也很樂意...咳咳。」身體劇烈顫抖,血從口中咳出,望著格里西亞的雙眼漸漸失去神采。「即便現在,我也不後悔我所做的一切。如果有來世,希望能繼續做你的弟弟。」

 

「但我想,你應該不希望吧,有我這種弟弟。」

 

再見了,哥哥。青年閉上了碧綠的雙眸,便再也沒在睜開了。

 

格里西亞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緊緊擁住雅德恩的身體;良久,才開口道:「是啊。你這種弟弟太可怕了,我可不敢要。」將人輕輕地放在草地上,他起身,手指輕點空氣,烈火突然竄出啃蝕著雅德恩的身體。

 

格里西亞火光下的容顏妖冶艷麗,卻也沉靜的可怕。他嘆了一口氣,仰天望向夜晚的星空。

 

再見了,弟弟。

 

他沉痛地閉上雙眼,再次睜眼時蔚藍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星辰。握緊手中的夜痕,他身影於幽暗的森林中消失。

 

我還有事情要做,還有該履行的義務。

 

身為魔王的義務。

 

***

 

銀帝,降臨。

 

「這到底是...?」烈火呆呆地看向飄浮在空中的琴音,張大的嘴巴大到能夠塞一顆西瓜。

 

與十二聖騎士的反應不同,尼奧顯得異常的冷靜。立於他身側的夏佐怔愣地問道:「琴音王子他是...?」

 

「銀帝。」尼奧抬手微微遮擋夏佐的雙眼,隨後朝十二聖騎士道:「不要直視琴音,不然會被他的神力灼傷!雖然他現在是肉體凡胎,但也仍然是個神!」

 

聞言,十二聖騎士紛紛訝異的在心中驚呼道,但隨後也很快地恢復鎮定,紛紛移開視線,反而環顧四周確認敵人的存亡。

 

「銀帝到底是...?」夏佐問道,還沒從驚訝中走出來。

 

「光明神專門造出來殺死魔王的存在。」尼奧一臉嚴肅的道,手卻偷偷攀上了夏佐的腰並且不出所料的被夏佐狠狠的捏了一下還附帶了一個暴栗。夏佐冷冷地斜視尼奧,眼神示意他正經一點,而尼奧則一臉委屈地回望。

 

嘖,還以為這次可以得逞了,可惡。揉著被捏疼的手,尼奧毫無悔意地想道。

 

「黑暗之地...在退散。」銀眸望向遠方,琴音突然地開口道,隨即揮手退去圍繞於身的銀光 -- 也就是保護他的神力。

 

「難道是...太陽?」綠葉驚呼道。

 

「一定是太陽!」「又偷偷一個人搞事!」「這次一定要把他抓回來關禁閉!」「關個一年半個月都不放他出來!」

 

十二聖騎士雖然滿嘴抱怨,但臉上卻流露出慶幸以及喜悅。

 

幸好他沒事。審判抬首,看向琴音問道:「太陽在哪裡?」

 

「北邊森林。」但是...狀況好像有點不太對...

 

琴音瞇起雙眸,不安感在胸口蔓延。

 

難道...他倏然睜大雙眼並轉頭朝審判喊道:「太陽神劍在哪裡?!」

 

「應該在太陽的房間...為什麼這麼問?」審判愣了一下,隨即察覺事態的嚴重性,蹙眉問道。

 

未等琴音回答,尼奧嚴肅地問道:「難道格里西亞那小子沒帶太陽神劍?」

 

「他走之前先去了魔王殿,魔王型態的他是不可能帶著光明屬性的太陽神劍。」

 

「嘖。」.琴音咂舌道。麻煩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審判臉色微沉,鋒利的雙眉緊蹙。開始察覺狀況不對的十二聖騎士也面露不安,疑惑地看向琴音。

 

「魔王完全覺醒了。」尼奧神色凝重地回答道。

 

一旁的夏佐望向尼奧,問道:「可是格里西亞不是早就覺醒了嗎?他不是來就能使用魔王的力量?這覺醒到底...?.」

 

「能使用跟覺醒是不一樣的。格里西亞知道自己是魔王,知道自己的使命,也一眼能看出誰是銀帝,可是他沒有歷代魔王的記憶。他知道怎麼使用魔王的力量,但那只是驅使黑暗屬性及死靈魔法罷了。真正的覺醒是收復黑暗之地,吸收黑暗之地的黑暗屬性;而在這麼做的同時,格里西亞將會喚醒魔王的本能並獲取歷代魔王的記憶.......

 

...那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一個是摧毀所有的一切,一個是無盡的仇恨。這兩樣,會折磨魔王讓其失去理智;不僅自己是誰都記不得,還會毀了四周一切。所以...」

 

「所以得趕快阻止他。」琴音打斷道。「尼奧,你去取太陽神劍。我先過去,防止事情惡化。」

 

雖然不爽這小鬼發號施令,但...尼奧點頭,拉著夏佐轉身往格里西亞的房間奔去。

 

「我也一起去。」審判道,語氣不容拒絕。不等其他十二聖騎士開口,他命令道:「你們先在聖殿待命!腐屍的攻擊應該不止這樣,保護好聖殿以及民眾!」

 

「可是...」十二聖騎士正想開口反駁。

 

「如果需要你們,我會發訊號通知。」審判打斷道,語氣堅定。十二聖騎士深知這時候不管他們說什麼,審判都不會改變主意。

 

琴音緩緩落於地面,轉頭對審判道:「走吧。」點頭,審判轉身追上他的腳步。

 

他的背後,暴風喊道:「審判,一定要把太陽帶回來!」

 

「「「你們一定要平安回來!」」」

 

一定會的,一定會把太陽帶回來的,因為這裡才是太陽的歸屬。審判在心中發誓道。

 

***

 

立於森林中央,格里西亞雙手握住夜痕的劍把,將劍刃垂直指向地面。劍刃散發著紫光並在劍刃處凝聚成一團光球,紫色光球射入大地並以格里西亞為中央,紫光在地表上迅速擴散,在地面上刻劃出一個巨大的魔法陣。魔法陣刻劃好之後,格里西亞將劍刃轉180度,劍刃朝上直指蒼穹。魔法陣的光更加強烈,完全壟罩住格里西亞。四周狂風肆起,圍繞著魔法陣的光圈打轉。黑色屬性慢慢地被狂風捲入暴風圈之中,光圈被黑暗屬性染成暗夜色,形成一個巨大的黑色暴風。本在擴散的黑暗之地正快速的縮小,而被捲入的黑暗屬性在魔法陣的導引下被吸入夜痕中並透過夜痕進入格里西亞的身體。一瞬間,黑暗之地便已完全消失。

 

「呃...」格里西亞悶哼,咬牙承受大量的黑暗屬性在一瞬之間衝入自己的體內。雖然魔王的誕生就是專門為了成為吸收黑暗屬性的容器,但畢竟是肉體凡胎、有血有肉的人,一下子遭受到黑暗屬性的衝擊依舊是很難忍受的痛苦。

 

突然,一道影像在腦海閃過,而在格里西亞反應過來之前,頭傳來劇烈的疼痛。伴隨著疼痛的是零零散散的影像在腦海中晃過;怨恨,不甘,疼痛等等撕心裂肺的情緒在胸口中炸開。夜痕掉落在地面,格里西亞雙手抱頭,跪倒在地上。

 

『憑什麼!憑什麼是我?!』

 

『天下人何曾對我仁義過?又憑什麼要我對他們仁義?』

 

『我做了該做的事情,卻從未有人認同我。我履行了我的義務,卻從未有人誇獎我。我也不求他們認同...誇獎...但為何,為何要指責我?僅僅是在履行神賜予的使命的我,憑什麼遭到你們的斷罪?!』

 

『銀帝!為什麼要阻止我!!!?』

 

腦袋充斥著憤怒的咆嘯、怒吼,以及怨恨的吶喊。千年,甚至萬年積累下來的怨恨隨著黑暗屬性的吸收在格里西亞體內炸開。

 

為什麼是我們來承受這種痛苦?

 

指責我們,斷罪我們,殺害我們...這樣的世界救了又有什麼價值?

 

乾脆...

 

乾脆...

 

「乾脆...毀掉算了!」

 

風暴炸開,一瞬間掃平了四周的樹木;狂風中傳來一陣陣瘋狂的笑聲。

 

***

 

兩名男子穿梭在林間狂奔;其中一名穿著只有王族才能穿戴的純白騎士服,一頭銀髮在風中飛舞,身體泛著淡淡的銀光。另一名則身穿暗夜色的騎士服,子夜色的雙眸如鷹般警惕的盯著前方,本就夠嚇人的臉現在更加地暗沉。

 

一銀一黑的身影快速掠過,琴音與審判一前一後的朝著格里西亞的方向奔去。

 

「雷瑟·審判。」一路奔來,二人並無對話,沉重的沉默及不安橫在二人之間。率先打破這份沉默的是琴音,但這並未減輕不安,反而讓審判更加的警惕。

 

「等下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阻止我。」琴音繼續道。「到逼不得已之時,我會選擇履行自己的義務。」

 

審判面無表情的回道:「即便那義務是殺了太陽。」並非疑問,而是肯定。

 

琴音瞥了他一眼,將注意力轉回前方,沉默的加快腳步。二人又回到之前的狀態,彷彿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過。

 

二人再次無言的在森林中奔跑許久,很快地就來到了森林的中央。

 

「快到了。」琴音道。

 

突然,一陣狂風席捲而來,琴音立刻抬手立起保護屏障。暴風退去,二人看著眼前的景象瞪大了雙眼,本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二人現在卻難掩臉上的震驚。眼前本來茂密的森林在一瞬間被夷為平地,只剩塵土。前方立著一為黑髮黑衣的男子,星辰般的雙眸失去了以往的精明,取而代之的是痛苦跟瘋狂。

 

當目光落在那人身上時,審判臉色立刻刷白。太陽...你果然已經...

 

反觀審判,琴音則是異常的冷靜,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魔王格里西亞身上。「是的,即便是殺了格里西亞。」他淡淡的道,彷彿是在對自己說但又好似在回答審判。

 

「因為...那就是我誕生的目的。」

 

***

 

「即便是殺了格里西亞。」

 

這聲音...是琴音...是...銀帝...!前代魔王的記憶再度浮現,格里西亞痛苦的抱頭。

 

『即便那是殺了你,艾里德,我也會阻止你。』銀髮銀眼的男子如是說道,冰冷的眼神卻比他手中直指『我』咽喉的銀刃更加讓『我』難過,憤怒。。

 

『連你也一樣嗎!銀帝!他們掠奪了我的所有,卻要我犧牲自己救他們!憑什麼!他們本就該死!』

 

『你已經報仇了,艾里德,收手吧。』

 

『報仇?只要這這世界還存在的一天,我的仇就還未報!』

 

『不要阻止我!銀帝!』

 

「所以...到現在...不管過了多久,不管多少次...你還是要阻止我嗎?!」格里西亞充滿恨意的雙眼狠狠的瞪向琴音。「你到現在依舊像他們一樣!像他們一樣,阻止我,殺了我嗎?!銀帝!」

 

琴音沒有回答,但放在劍柄上的手已經表達了他的答覆。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銀帝!」

 

「這是我的義務。」

 

格里西亞仰頭大笑:「哈哈哈哈哈!去你的義務!!哈哈哈哈!」他舉起夜痕,黑暗屬性纏繞劍身,劍刃直指琴音。「那你也跟他們一起去死吧。」

 

「格里西亞·太陽!」

 

審判飛身向前,直接握住了夜痕的劍身,利刃劃破手掌,傷口緩緩地被黑暗屬性侵蝕。咬牙強忍疼痛,他一拳揍向格里西亞的臉,怒吼道:「給我清醒一點!」

 

如果是平時的格里西亞,當看到審判的瞬間,早就乖地跟貓一樣,什麼都不敢做。但此時格里西亞早已失去了理智;前代魔王們的記憶與他自己的記憶混在一起,他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是誰,唯一留在他體內的是仇恨 --- 對世界的、對人類的、對神的、對銀帝的憤恨與不甘。

 

格里西亞踉蹌後退一步,因為被揍的關係頭微微偏向了一邊,瀏海遮住了雙眼,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他就這麼站著,一動不動。

 

審判蹙眉,子夜色的雙眼警惕的審視格里西亞,可是不管看多久也看不出任何端倪。手依舊握著夜痕的劍身,他向前一步靠近格里西亞,遲疑地問道:「太陽?」

 

突然,格里西亞將頭轉向他,雙眸裡沒有一絲感情,彷彿看著死人一般冷冷地凝視著審判。審判不由自主地想要後退一步,但本來抓住夜痕的手卻反被格里西亞握住,硬生生的從夜痕上扯下來。幸好審判及時放手,不然整他的整隻手可能會直接被砍下來。

 

鋒利的雙眉因為疼痛緊蹙,審判悶哼了一聲,試圖把手從格里西亞的手中抽出,可格里西亞宛如石像一般,不管審判怎麼用力,都無法將手抽出。

 

「格里西亞·太陽!」察覺手上的力道正在慢慢加重,審判吃痛地喊道。「放手!」腳也同時蹬了出去,直接踢向格里西亞的腹部。

 

格里西亞向後跳,避開了審判的攻擊,也同時放開了手。冰冷到刺骨的視線落在審判身上,他終於開口道:「不想死,就滾開。」

 

「太陽,清醒點!我是審判!大家都在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回去,回聖殿!」

 

這次,格里西亞沒等他說完,抬起夜痕直接砍過去。審判的反應很快,立刻抽出腰間佩劍,擋下格里西亞的攻擊。夜痕在碰到審判的劍時,夜痕爆出了大量的黑暗屬性,試圖吞噬審判。突然,一道銀光炸開,銀色的光環護住審判,屏退黑暗屬性。

 

「退後,雷瑟·審判。」一直站在他們身後觀察的琴音不知何時站到了審判前面,全身散發著銀光。「本來覺得你應該可以喚醒他的,結果還是不行。」

 

「等一下,如果太陽神劍來的話...!」

 

「可能有機會,我知道,我會拖住他直到太陽神劍來為止。」抬手架起屏障,再次擋下格里西亞的攻擊。「但是,如果太陽神劍沒有用的話,我會殺了他。」語畢,琴音撤下屏障,舉起銀劍開始反擊。

 

審判退後一步,深知自己無法與變成魔王的格里西亞抗衡。受傷的手指輕觸胸前的騎士徽章,殘留在徽章上的血啟動了上面的魔法,一道光射向天空,形成一個光環。那是信號魔法,是格里西亞做的、類似求救信號的魔法陣。小魔法陣被封在十二聖騎士的騎士徽章,只有十二聖騎士的血才能啟動魔法,魔法啟動後會在啟動者上空中維持一個長達半小時的光環。如果啟動者移動的話,光環也會跟著啟動者移動,而且這魔法光環只有十二聖騎士看的見。

 

與前面打得不相上下的兩人拉開一段距離,審判只能握緊雙拳,等待尼奧與其他十二聖騎士的到來。這種無力感讓他感到無比的絕望,他默默地在心中祈禱,期望光明神能夠聽見。

 

***

 

轟!

 

琴音往後跳,躲過黑暗屬性的轟炸。塵土飛揚,遮擋住琴音的視線。一陣強風瞬間襲來,魔王格里西亞的夜痕劃開塵土,向前一躍,直接衝到了琴音面前。他右手高舉,發動劍氣,劍刃無情的朝下砍去。琴音反應極快的抬起銀劍檔下了魔王的攻擊,銀光消去魔王周身的黑暗屬性,右腳踢向他的腹部。魔王向後跳開,躲開了琴音的攻擊,轉身繞到琴音背後,大手一揮,黑暗屬性便如同濤浪一般朝著琴音席捲而來。

 

「嘖。」琴音煩躁的咂舌並抬起左手,掌心泛起的銀光雖然再次化解了黑暗屬性的攻擊,但卻被夾雜在黑暗屬性中的冰魔法劃傷。

 

雖然已經認不清自己是誰了,但格里西亞依舊是格里西亞...一樣的卑鄙!琴音咬牙,用聖光快速的治癒手上的傷。黑暗屬性混其他魔法屬性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只有他這人幹得出來!

 

「怎麼了,銀帝?」魔王嘲笑道,燦星的眼眸閃過一抹譏諷。「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優柔寡斷的?不是要來取本王的命嗎?不是要履行你的職責嗎?」抬手,三道風刃夾雜著黑暗屬性直撲琴音。琴音咬牙,銀劍橫斬,在空氣中劃出了一個漂亮的殘月,斬斷了迎面撲來的黑色風刃。雙腳一蹬,飛身到魔王跟前,銀劍高舉,劍氣盤旋於劍身,毫不留情地直劈他頭頂。魔王反應也是極快,後跳避開琴音的攻擊,手中夜痕一轉,劍尖直指琴音的胸膛。

 

嘖,難纏。琴音在心裡煩躁的咂舌,手腕一轉,用銀劍揮開夜痕。突然,暴風四起,捲起的沙塵掩蓋了琴音的視線,本應該站在他前面的魔王的身影也因沙塵而逐漸模糊。又是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琴音翻了個白眼,心中的煩躁指數逐漸飆高。就只有格里西亞的魔王才會這麼卑鄙。

 

握緊銀劍,琴音警惕地看著四周,等待著對手發招。果不其然,幾十道黑暗屬性的風刃從他的右後方劈來,他快速的轉身用銀劍格擋。接下來,又幾十道風刃從他的後方飛來,琴音手中的劍一轉,劃開了所有的風刃。不等魔王再用風刃戲耍他,琴音舉起銀劍,銀劍突然散發著銀光,這銀光從劍身蔓延道琴音的身體。手臂用力一揮,劍氣直接劃破風暴,本來盤繞在琴音身上的銀色光芒化為陣陣的光刃直擊本藏身於風暴中的魔王。

 

此時的琴音,已到達了暴怒的邊緣。

 

魔王抬手,爆發出的黑暗屬性吞噬了琴音的光刃。雖然動作看起來游刃有餘,但其實黑暗屬性並沒有完全消除掉光刃只是把光刃的威脅性折了一半,畢竟那光刃的成分可不僅僅是聖光,而是銀帝半神的神力。因為吞掉了光刃,黑暗屬性在體內翻湧,有幾分要反噬主人的預感。他咬牙,強壓下體內竄起的黑暗屬性。

 

「剛剛不是說的挺來勁的嗎?」琴音嘴角微揚,扯出一抹冷笑。「怎麼不繼續說了?」看著格里西亞難看的臉色,心情莫名的舒爽。

 

真是...幼稚到極點了。站在一旁觀戰的審判無奈的扶額,心想道。

 

懶得跟琴音繼續廢話,魔王手握夜痕往琴音的方向衝去。一斬,一劈,一劃,速度快到肉眼看不清。琴音也不是省油的燈,銀劍快速的反擊格擋,戰況逐漸黏濁,不相上下。兩人的身影快得只剩殘影,一前一後,一斬一擊,劍在空氣中挽出劍花,劍氣劈開風,斬斷空氣,劃開沙塵。

 

突然,從空中落下一束金色的光芒,剛好將兩人隔開。

 

「什麼鬼?」琴音往後跳,用手遮擋住刺眼的光芒。

 

在光芒落下的瞬間,格里西亞就覺得身體像是要被撕裂一般的痛。胸口的血翻湧著,叫囂著,像是想要接近那道光,可是自己的手腳卻又不由自主地顫抖,好似害怕那束光芒,哀求著遠離它。格里西亞痛苦的跪在地上,顫抖的右手已抓不住夜痕,左手緊緊的攥住胸前的衣料。

 

「咳咳。」格里西亞感覺自己快死了,放開夜痕的右手改去掐住自己的喉嚨,彷彿自己被丟入海底,無法呼吸。痛苦席捲全身,意識逐漸模糊,視線也開始不清楚,隱約間好像有人在他耳畔呼喚他的名字,但他的意識已經太朦朧。

 

「太陽!」「格里西亞!」「臭小子,清醒點!」「格里西亞·太陽!」好多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可他已經痛到無法做出回應。

 

是時候醒來了,我的孩子。

 

不要再被過去的仇恨蒙蔽了,睜開眼睛吧。

 

看看四周吧,你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

 

胸口的痛楚逐漸退去,視線也慢慢的變得清晰,格里西亞深吸一口氣,好似重新活了過來一樣。手觸到了一個冰冷的硬物,低下頭一看居然是太陽神劍。太陽神劍的劍身泛著一層薄光,光芒越來越盛,甚至蔓延到格里西亞全身。

 

是時候,睜開眼睛了。

 

有道溫柔的聲音在他耳畔說道。突然,像是眼罩被揭開一樣,意識瞬間變得清楚,屬於格里西亞的記憶以及情感湧回大腦,而歷代魔王的記憶及恨意卻慢慢淡去,好似被鎖起來一樣。

 

回來吧,吾的太陽騎士。

 

光芒壟罩整個大陸。

 

***

 

「在光明神照耀的這塊大地上,我們應該時時謹記光明神的教誨,在心中保持著仁慈與仁愛。太陽觀暴風騎士長近日日日沐浴於光明神的光芒底下,已體悟了何謂慈愛,深感欣慰。可寒冰騎士長這星期好像繁務太多,沒有時間感受光明神的光輝,太陽這就去與寒冰騎士長交流光明神的仁慈。

 

也就是說...暴風騎士長得繼續處理太陽騎士長的公文,然後現在想要去找寒冰騎士長討要藍莓派。太陽騎士小隊副隊長 -- 亞戴爾欲哭無淚的看著自家隊長瀟灑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默默地在心中為暴風騎士長默哀幾秒。

 

距離格里西亞變成魔王暴走已經有兩年了。尼奧,夏佐以及其他十二聖騎士帶著太陽神劍及時趕到才把格里西亞喚醒。事後就是十二聖騎士如同小朋友一樣抱在一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抹在格里西亞身上。當然,也免不了一陣毒打。尤其是尼奧跟審判拔著劍追著格里西亞繞了森林三圈。連艾爾梅瑞都驚訝尼奧這個路痴居然能夠成功地繞森林三圈,還可以準確地抓住格里西亞然後胖揍他一頓。

 

這件事在格里西亞弱小的心靈留下了嚴重的創傷,尤其當看到尼奧一臉燦爛微笑提著劍在他屁股後面追以及審判陰著一張臉拳頭喀喀作響的樣子。到現在這畫面有時候還會出現在他睡夢中,每次都把他嚇醒。

 

琴音在這件事後不久就消失了,除了十二聖騎士、尼奧和夏佐以外沒有人記得他,彷彿他從來沒存在過。他離開前甚至連一句道別都沒說就這樣消失在格里西亞的人生中,也因為這件事讓格里西亞在內心抱怨了很久。

 

那一天,最讓望響國的人民難以忘記的大概就是那道壟罩整片大陸的金色光芒。那道光帶走了屍人也治癒了人民身上的傷。被光芒壟罩的瞬間好似跌入一個溫柔的懷抱,耳畔響起一道溫柔的歌聲,把所有人的不安及悲傷都帶走了。但即便如此,損傷依然嚴重。那些被黑暗之地吞噬的人命不可能再回來,被屍人殺害咬傷變成屍人的人也不會回來了,而被破壞的都市跟建築都得慢慢的重新建起。

 

兩年的時間只足以讓聖殿跟騎士殿恢復本來的樣貌,還有其他災區需要王室及光明神殿的支援。也因為這樣,這兩年所有騎士長的工作量都暴增,暴風騎士甚至差點因為過勞而直接去見光明神,連平時不做事的格里西亞都乖乖地提起筆,處理自己的公文。

 

然而,本該自己處理公文的格里西亞近來見暴風狀態不錯,決定再度把自己的公文丟給暴風自己開心地去找寒冰要藍莓派。

 

「在光明神仁慈的光芒下,太陽決定來與寒冰騎士長交流光明神的慈愛。近日太陽見....」一抹熟悉的銀色印入眼簾,本來站在廚房門前滿臉燦笑的格里西亞愣了一下,連平時的偽裝都掛不住。

 

「說人話。」來人淡笑道,語氣依舊猖狂欠扁,但眼眸卻盛滿笑意。

 

「琴音...」格里西亞怔愣地道,隨後回過神來快步朝他衝去,一拳直接揍向那人欠扁的臉。「靠,你這...混蛋!」

 

抬手擋住格里西亞的攻擊,琴音挑挑琴音挑眉,笑道:「幹嘛?這麼想念我。」

 

「想念個屁。」格里西亞賞他一個白眼,身體往後倒,坐到吧檯椅上。「為什麼現在才回來?而且大家都...」

 

「不記得了,我知道。」琴音淡淡的道,彷彿說的不是自己的事情。「銀帝的命運本來就是這樣,消滅完魔王就得消失,不會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跡。你們還有記憶只是因為你還沒死,知道我是銀帝的人便能保留記憶。」

 

「為什麼現在回來?」

 

「看你死了沒。」琴音撇嘴笑道。

 

「神經病。」又是一顆大大的白眼。

 

雙方陷入了沉默,良久,琴音才緩緩開口道:「只是...有點想念在這裡的生活罷了,畢竟以一個人的身分在這裡生活這麼久。所以想看一眼,再離開。」尷尬的清了清嗓子,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差不多了,我該離開了,光明神可是特例讓我下來看看,也不能待太久。」

 

「有去找過夏佐,尼奧他們嗎?」

 

聽到尼奧,琴音臉上立刻閃過一絲厭惡。「誰理那個臭大叔。夏佐那邊也沒必要去,畢竟沒什麼好聊的。」

 

「那...國王陛下呢?」

 

又是一刻的沉默,琴音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哥...他已經不記得了...也沒有去找的必要。」驀地,他從椅子上跳起來,道:「我差不多該走了,能回來看一眼就夠了。」

 

格里西亞也站起來,問道:「還會...再見面嗎?」

 

身體開始泛著銀光,琴音揚起一抹微笑,笑道:「你死了上來的話?」

 

「滾吧。」格里西亞笑罵道,看著琴音笑著隨著銀光消失。

 

門突然被打開,審判和寒冰走了進來,看著格里西亞呆站在吧檯旁,問道:「怎麼了嗎?」

 

「啊?沒什麼...」格里西亞回神,隨後立刻轉向寒冰叫道。「寒冰!藍莓派!藍莓派!」

 

「太陽,形象。」審判冷冷地道,格里西亞立刻直起腰揚出一抹閃死人的燦爛微笑。

 

不久,藍莓的香氣就瀰漫整個廚房,格里西亞則是在一旁催促著寒冰,而審判只能無奈地看著他們倆。

 

今天的聖殿,一如往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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